两年前，余凯从百度离职，还带走了几个人，创办了地平线机器人 (Horizon Robotics)，一家人工智能硬件公司。

这个名字，一度让人以为余凯也掺和到了机器人这个大热的领域中。地平线创立后，PingWest 品玩从内部人士处了解到，该公司其实想做的是另一种硬件：专门面向人工智能优化的处理器。

然而半导体行业，或者说至少今天的半导体行业，并非创业公司说进就进的了的。更别提人工智能。

毫无疑问，中国是人工智能技术投入产业最积极的国家。但这种积极更多专注在场景和技术上，比如计算机视觉/人脸识别用于「刷脸打卡」，或者语音识别语音搜索等等；在硬件上，在人工智能芯片上，中国不行。尽管中国是全世界芯片半导体产品的主要出口国，但这些技术并不属于中国。中国没有自己的人工智能芯片。

或许余凯也清楚这一点。

他之前是百度深度学习实验室主任，曾带领团队在计算机视觉图像识别国际竞赛 ImageNet 上获得过冠军。这样的结果来自于百度研发的，比业界其它竞品更优异的深度学习算法，但大家在训练深度学习神经网络时用的都是 GPU。软件算法再优秀，结果也受制于硬件本身的瓶颈。

这个问题，在人工智能竞赛上还好，毕竟所有人都是面向取得更高成绩去优化的，那就疯狂地堆 GPU 呗？谁堆的多，谁就能在更快的时间内取得相同的结果，或者在相同的时间内取得更好的结果。到了现实中，在应用场景里，硬件瓶颈的问题就显示的非常明显了：比如自动驾驶，目前市面上主流的基于 GPU 的自动驾驶方案功耗都极高，最高可能超过 500W，系统温度可能也会随着运行而显著升高。在现实中，启动自动驾驶功能意味着功耗提升，汽车续航里程减少，而且在高温环境下还很难甚至无法工作。

在余凯看来，「自动驾驶芯片处理器对准确性、功耗、实时性、可靠性的要求很高，代表着人工智能处理的珠穆朗玛。」

历时两年研发，地平线发布了其宣称自主知识产权的嵌入式人工智能处理器，「征途」(Journey) 和「旭日」(Sunrise)。和全球为数不多在做人工智能芯片的初创公司一样，地平线的第一代头两款产品都是计算机视觉低功耗处理器，深度学习浮点计算能力达到 1TFlops，典型功耗 1.5W。在小于 30 毫秒的延迟下，这两款芯片可以驱动摄像头在本地检测、跟踪和识别每秒 200 个目标。

其中，「征途」面向自动驾驶，可以同时检测和识别行人、机动、非机动车、车道线、交通标志和信号灯，结合地平线的高级驾驶辅助系统 (ADAS) 方案，可以在毫秒级响应并向汽车制动系统发出指令，确保行驶安全。

「旭日」则是面向智能摄像头的处理器，和「征途」属于同代平台不同方向的产品。结合业界最新的深度学习人脸识别算法，安装了「旭日」的摄像头可以实时识别多达 200 个人脸，并进行视频结构化处理，适合安防、无人零售和智慧城市等场景。

两款处理器的工作分辨率为 1080p 30 帧。

受益于摩尔定律，处理器将在越来越小的尺寸和功耗上实现更强的性能。这意味着配合先进的深度学习技术，在低功耗上实现强大的计算机视觉能力将变得轻而易举，而谁先掌握了相关的硬件技术，谁就将成为未来 5-10 年的英特尔。

如前述，地平线并不是第一家瞄准了计算机视觉低功耗的芯片公司。比如创立于爱尔兰，后来被英特尔收购的创业公司 Movidius，做的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技术，该公司芯片累计出货量已经近亿；Google 已经在其最新一代手机中内置了一款低功耗视觉处理器 (IPU)「Pixel Visual Core」，苹果也有「Neural Engine」。可以说业界的同类技术，不是在已经被英特尔收购的创业公司手中，就是在其它巨头的手中。

但地平线的优势是，两年前选定的方向，让地平线成为了第一家从事低功耗计算机视觉处理芯片设计和制造的中国公司。

据业界估计，中国半导体芯片每年的进口额超过 2000 亿美元，超过石油等主要商品，中国堪称芯片进口大国。正是由于外国公司在技术上领先，较早就进入了中国，而中国也没有太多公司从事相关研究，才导致了今天的这一情况。

地平线希望改变这一情况。

然而在它的面前，有着巨大的障碍和随时可能跌进的陷阱。芯片创业实在太难，一个尴尬的地方在于没有供应链资源。这也是很多初创公司后来接受了其它芯片巨头的投资，甚至是收购的原因所在。就算初创公司能成功度过最尴尬的早期，成功流片，如果赌错了方向则会慢慢变得平庸，方向对了则会很快因为和巨头赛道重合被盯上。收购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发布会的嘉宾，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股份有限公司总裁丁文武在给地平线的致辞中说了一句话：希望地平线成为中国的英特尔。

然而这恐怕不太可能。半导体行业是一个强者恒强的领域，除非巨头连续搞砸，否则几乎没有新创公司能够长时间存活、发展并成为新巨头的可能。

两个月前地平线宣布接受英特尔投资部门的投资时，PingWest 品玩曾经写过，「为了在未来的人工智能技术圈子内提前抢占山头，英特尔已经顺着技术生态链提前布局了好几步：从纯粹内部自研，提前到收购和晚期战略投资，再提前到早期风险投资。」

不止一名半导体行业人士告诉 PingWest 品玩，考虑到地平线在产品方案组合上已经和 Mobileye 极为近似，向 Mobileye 一样被英特尔收购可能是地平线最好的结局。不过余凯已经计划在未来几年内快速迭代出第二代和第三代架构处理器，而非像传统芯片企业那样三年一个架构。在余凯估计的未来 10 年路线图里，把蛋糕做大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被收购太没意思了。」

无论怎样，地平线至少在一众中国科技公司中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线。敢于在芯片领域创业本身就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地平线的投资方，高瓴资本的张磊在发布会现场说，过去中国为人熟知的都是 C2C (Copy to China)，而现在在芯片领域，来自中国的创新 (Innovation from China) 才刚刚开始。

地平线的方向无疑选对了，毕竟在自动驾驶上该公司已经和滴滴达成了长期战略合作，而产品的另一个应用场景安防和智慧城市也将会是相当大的市场——余凯大可不必担心未来公司平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