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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

当旧金山开始清理流浪汉

一场大型社会实验

玄宁

发布于 2018年5月31日

无家可归者 Nick

五月初的旧金山一点都不暖和,在一个刮着大风的夜晚,硅星人见到流浪汉 Nick。

他站在斑马线对面,黑色皮肤隐藏在蓝色卫衣下,隔着窄窄的马路,只看得到一片黑,吓的人心脏乱跳。但为了去对面的便利店,硅星人还是硬着头皮穿过了马路。

进出商店时,又忍不住看了他几眼。毫无疑问,他也在回看。

这是旧金山一条硅星人经常活动的街,在这里总是能遇到 Nick,一次给了他一块刚刚出炉的汉堡,算是认识了他。

Nick 看起来 50 多岁,像所有无家可归者一样,他许久没有打理的胡子在脸上疯长。他的“床铺”紧挨日本城的一个桥洞。一条主干道从另一条马路下面穿过,当汽车经过时地面轰隆震动。

每天的午饭时间,他经常会去附近的汉堡王讨食物,从店里的两个门来来回回一圈又一圈,询问每一个就餐的食客,能否给他一美元,或将盘中食物送给他。很多食客无法和 Nick 进行正常的交流,对他左躲右闪。最后,Nick 不止一次靠翻垃圾桶饱腹。

不是所有人都将 Nick 看做是一个人,尽管他也是主队的粉丝。到了比赛日,他会向经过的路人询问勇士比赛的情况,戴着印有勇士队徽的滑雪帽。

根据美国住房与城市发展部 2015 年的数据,拥有 88 万人口的旧金山市,无家可归者数量在美国排第六。非营利机构应用调查研究公司 (ASR) 去年发布的报告显示,旧金山无家可归者人数为 7,499 人。

很多湾区居民倾向于认为,这个数字严重低估了实际情况。

一座世界上财富最集中的城市,为何同时也是全美无家可归问题最严重的城市之一?无家可归者是如何沦落到街头,他们有着什么样的故事?而政府又打算怎样解决这些问题……这一切让硅星人感到好奇。

“你想要听故事?”当硅星人尝试解释聊天意图时,Nick说。“每个无家可归者都有故事。”

他给硅星人看了他的全部家当:一个枕头,一床被褥,下面是旁边韩国超市要来的硬纸板,这就是他的铺位,离近时味道刺鼻。

铺位旁边摆着一个没人知道从哪来也没人要的铁桶,里面有 Nick 的一些家当。桶上面,插着一张美国国旗,这是他从慈善义卖机构 Goodwill 要来的。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用来“搬家”。

“每个街区,每个街区我都住过。” Nick 说。

在结识之前,硅星人几次看到 Nick 在路边推他的行李箱。先往前一推,自己再快步超过行李箱。

就好像行李箱是他的朋友,会一直跟着他。

“以毒攻毒”的旧金山政府

和其他大城市的无家可归者一样,毒品是很多旧金山无家可归者所面临的相同难题。他们可能自身使用毒品,也可能曾生活在毒瘾者的家庭中,而当他们自己变成无家可归者时,就更容易受到毒品的侵袭。

今年四月,旧金山市民上传了一则在地铁站拍摄的视频,画面十分诡异:

大量流浪汉聚集在地铁站通道两旁,有人在公然注射毒品,有人睡在呕吐物中。一名毒瘾犯了的流浪汉,像丧尸般躬着腰,站在走道的中央。

Nick 将他和毒瘾的关系称为“运气不好”。

他来自印第安纳州,“很久以前”就来到旧金山。他忘了来的具体年份,也回答不上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来到西海岸。他只是反复说:“我妈妈是个吸毒的,”语气里透着怨恨。

“所以我不吸毒,”他说,“这里很多人都吸,但我不吸。可能因此,人们才更愿意给我一些钱。”

旧金山 2017 年调查发现,41% 的无家可归者有毒瘾或酗酒。在无家可归者的群体里,吸毒已经完全成了公开的事情。 在旧金山街头经常会看到公然为自己注射的人,以及神智不清地向每个人兜售手中大麻的无家可归者。

无家可归者使用毒品,本身对城市带来了极大的卫生和安全隐患。与此同时,加州从 2018 年开始将消遣用大麻合法化,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无家可归者使用精神药物以及其他毒品的情况。

面对这样的情况,近两年来,旧金山政府尝试了一种另类的解题思路:既然不能阻止无家可归者吸毒,那就为他们提供他们想要的东西:更安全的药物,和更干净的针头。

本月旧金山市长马克·法瑞尔 (Mark Farrell) 宣布划拨 600 万美元给市府公共健康部门,让他们开发一套帮助无家可归者戒毒的方法。

实现戒毒的方式是“以毒攻毒”。根据公开信息,旧金山市将为无家可归者免费发放一种名为丁丙诺啡的药物。

在药理上,丁丙诺啡与神经系统里的鸦片受体的结合速度,比其他各类毒品快得多,从而阻断毒品对神经刺激。需要明确的是,丁丙诺啡也是一种成瘾物质,与可卡因等其他常见毒品相比,副作用小很多,也相对更容易戒掉。

今年 2 月,旧金山政府决议通过建立两个“安全注射站”,为毒瘾者提供安全场所,让他们在医疗人员的监督下进行毒品注射。政府不但发给无家可归者这种药物,还允许病患拿着医生的药方,从药店直接购入丁丙诺啡。

据《旧金山纪事报》报道,通过这些听上去很激进的方式,政府希望将 85%的静脉注射吸毒者引导到安全注射站,这样每年可能为政府节省多达350万美元的医疗费用。

这让旧金山成了全美第一个提供合法安全“毒窝”的城市。

这并不是旧金山第一次搞这种激进的反毒运动。90 年代,政府和一些非营利机构就开始免费为无家可归者发放干净针头,以降低艾滋病的传播几率。到 2016 年,政府已经每年的针头发放数已经超过 600 万枚。

还别说,这一社会实验,在有关部门看来颇具成效。据艾滋病基金协会数据,2016 年成功从社会回收了 23000 磅使用过的注射针头。旧金山卫生部门数据则显示 HIV 感染率比 2012 年降低了 51%。

给你买票,送你离开

这些实验性措施依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无家可归者的问题。这让这座城市自由、包容的城市形象显得有些过度政治正确。

旧金山政府也在采取一些更“实际”的措施:清!理@低#端¥入%口

和美国其他大城市情况不同,旧金山的无家可归者中,大约三成原籍为其他地方。自 2005 年起,市政府开始为符合条件的无家可归者提供免费的单程 Greyhound 车票,以及每天 10 美元餐补,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里的条件是:提供在另一个城市的接收人联系方式。

据《旧金山观察家报》取得的公开数据,过往几年,每年送走的人数在 810 人到 940 人之间,平均每天送走两三人。无家可归者往往去到了比旧金山收入水平更低的地方。

与此同时,现任市长法瑞尔还加强对路边帐篷的取缔力度,有几个区几乎已经完成全部取缔,堪称清!理@低#端¥入%口。这些强硬的措施,让单程车票计划对无家可归者来说更有吸引力了。

但是,有批评者指出,旧金山政府只管把人送上车,之后发生什么都完全不关心。更令人感到不快的是,这些被送走的人们,在官方数据里被算作从无家可归变为“有居所”,让数据变得更好看了。

Nick 在多个街区生活过,他近几年也多次遇到过志愿者和警方的询问,问他是否对单程车票计划感兴趣。“我的确有家人还在印第安纳,我是可以离开。但到了那边能怎样呢?”Nick 说。

最近几年,他搬家的频率越来越高,也因此见证了更多警方针对无家可归者的强行执法。“什么巴士票,他们压根只是想把我赶走。”

 

曾经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每个想有工作的人,在美国都能找到工作。在别的地方,这句话来自于统计学的常理,而在旧金山,这句话意味着花掉更多纳税人的钱,并期盼努力能够取得效果,让市民满意。

旧金山市政府为无家可归者提供收容所,配套各种培训再就业服务。但据一些非营利机构的观察,整个旧金山的无家可归者收容所仅有 2,300 个床位,供应跟不上。

Nick “居住”的地方旁边,有不少饭店在招聘。问他为何不考虑一下,他显得很激动,“不,我不想去赚那么点钱,每天等着发工资。我还是喜欢呆在这(街上)。”

说完他就把我赶走了。

五月底,硅星人又在日本城附近的一个酒吧门口见到他。当天是勇士和火箭的西部决赛,酒吧里挤满了欢呼的人群,Nick 安静地坐在酒吧外,偷听着比赛的结果。

他,和所有无家可归者,已经成了这个城市的一景,但又似乎跟这个城市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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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宁

品玩资深作者,关注商业世界里钱的流动、公司的变革和人的故事。联系邮箱:wangzhaoyang@pingwes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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