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回接到了一个工作任务，一个女孩想租用他，让他去吃一顿大餐。

女孩要求他去吃炸鸡汉堡烤肉之类的，因为她正在减肥，这些高热量的食物对一个正在节食的人来说是一顿大餐。“你替我吃，我正在减肥期。”六回去了汉堡王，花了 113 元，吃了两个汉堡，一杯可乐，一份薯条，一份鸡翅，一份冰淇淋，赚到了 1566 元，餐费报销。

六回是公众号“出租六回”的运营者，这是个出租自己的账号。消费者可以购买六回的时间，要求他去做任何事，至于接不接单，定价多少，每次六回都会根据订单内容衡量。在完成任务后，六回会把工作内容写成微信推送，发到自己的公众号上。

这是个出租自己的活，但它不像“在行”。“在行”是让消费者约见不同行业专家，通过一到两个小时的面谈，从专家身上学习到他们从业多年经验，这里贩卖的是专家的专业技能。六回，贩卖的是自己本人。

从 2015 年开始运营微信公众号以来他接过各种奇怪的活，像是前文提到的替人吃饭，也试过去贵州的深山酒店里住两天，也试过每天给消费者发同一段话，还有陪人打乒乓球。

六回接受品玩 PingWest（微信：wepingwest）采访时就表示：

我也很好奇谁会租我，会租我干什么？我已经表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不是大帅哥，也不是著名专家，我就是个真实的普通人。

租六回的人可不少，据六回透露，出租业务相当不稳定，收入最高能到三月一个月，最少的时候也就几百块，根本不能指望这个糊口。六回也没有将这个事当做全职，现在也就是有空做一下。

出租自己不是个新鲜事，在国内最起码十年前就有这个业务。2007 年的时候，范冰冰和任贤齐还一起拍摄了电影《合约情人》，里面讲的是任贤齐饰演的男主角聘请范冰冰演的女主角假装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回老家。

“租个男/女朋友回家”业务现在还是需求旺盛，适婚年龄的青年人租个人伪装伴侣堵住家里的人，又或者是未出柜的同性恋者用这招来打掩护。

但这些业务都会牵扯到是否有软色情成分存在的问题。“租个男/女朋友回家”之后，女方遭遇不测，又或者男方被骗钱的新闻报道也不少见，十年前这个业务引起轩然大波也是如此，它不安全系数高，而且它的界定模糊 ―― 人是否可以出租自己，而非自己的专业技能？这样又跟出卖肉体赚钱有和区别呢？

2

出租自己这个业务，在日本已经变化成多种样貌了。这里不止提供扮演男女朋友，还有扮演全家人，甚至有扮演朋友一起拍摄 Instagram 照片来帮消费者伪装自己受欢迎。

只要有市场需求，就会有人来满足，你想要的，一应俱全。家庭成员缺失，爱缺失的消费者可以通过购买服务来制造幻觉。今年 4 月，New Yorker 发了一篇《日本租赁亲人产业》的报道，里面讲述了日本企业提供家人扮演的故事。

2009 年，30 岁的玲子联系了提供人物扮演业务的公司 Family Romance，为自己 10 岁的女儿租一个兼职父亲，现在这个服务已经持续了 9 年，每个月 2 次，每次 4 到 8 个小时，到现在，19 岁的女儿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玲子在孩子出生不久就跟丈夫离婚了，在玲子口中，丈夫是个虐待狂，但女儿认为玲子应该为父亲的离开负责，母女两人之间失去了信任。女儿在 10 岁时，变得沉默寡言，也不愿意去学校上课，在连续 3 个月没去学校后，玲子终于找到了 Family Romance，选中了一位父亲。

这位兼职父亲让女儿开始变得外向开朗，甚至让家庭冲突变得缓和起来，在作者的采访中，这位兼职父亲才袒露像玲子自己的身份，他就是 Family Romance 公司的创始人石井一。

9 年过去了，女儿已经把石井一当做真实的父亲，石井一也决定接下来要把真相告诉女儿，她再继续长大就要成家立业了，这样就需要继续欺骗更多人。石井一告诉作者，这个形式证明了，即使我们不是一个真正的家庭，即使是一个租赁家庭，我们的交流方式也会让我们成为一个家庭。

没有血缘关系，却生活在一起相互关系，合作出演家庭成员 ―― 这让人联想到8 月份在国内上映，获得戛纳金棕榈的日本电影《小偷家族》，这部电影讲述的也是一种类似的家族形式，只不过最初让电影人物聚集在一起的是生活压力，这种金钱的拮据让人物生活为现实所迫，失去了体面，但看过电影的你又何尝能说他们不是一种家族形式呢？

Family Romance 的业务包罗万象，可以看到不仅有父亲、母亲、男女朋友，和孩子等家庭业务外，还有各种的角色扮演。像是犯错后的赔礼道歉者，像是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朋友，甚至是准备出租用来拍摄 Instagram 照片的朋友。

“Instagram 朋友”这个业务之前曾在微博引起热议，这个业务是在太傻了，比起租用家里人是为了解决真实家庭冲突，这个业务完全就是为了打造幻想。要花钱租一堆朋友，如此用力打造在社交圈形象，真的让人不免得惊叹日本人的形象包袱真的严重。

在你没有健全家庭提供温暖，没有朋友一起玩乐，当你孤独寂寞伤心无处可述说时，可以花钱找人陪你。这些业务存在的原因，还是因为人的孤独。

3

在我们的道德体系中，人是不能出租的，永远都不可能出租的。目前各个服务平台都没有办法保障用户生命安全。用户在出租后线下一系列可能产生的危及生命的问题，平台完全无法保障而备受质疑，所以目前尚存的租人服务商也只敢说自己是在贩卖某种技能，而非人本身。

大张旗鼓的租人业务大约发生在 2015 年，那是共享经济最火红的时间，创业者争着风口，什么东西都想着拿出来共享。当时催生了一批公众号和 App，大部分都打着色情擦边球发布作为商品的人的信息，这些人大部分都没有实际技能点，他们拿出来赚钱的不外乎是“陪你吃饭”、“陪你聊天”和“陪你逛街”，充当的是朋友、男女朋友的角色。

这批产品几乎在一瞬间被封号下线，而后重新上线的又重新包装成技能服务平台，这些产品把翻译、导游、表演、摄影等技能分类出来，但 App 上更抓人眼球的位置还是属于人。假若这真的专业是在出售专业技能的平台，又为什么需要将袒胸露乳的照片放在平台上呢？软色情还是这些产品少不了的东西。

即使能够规避软色情服务，出租自己这项服务也不见得合理。假若能够建立起更友善的人际关系，而不是用钱购买关心和虚假的关系，那或许会是我们更想生存的社会。只是，要心意相通要比利益交换难得太多了。

头图来自日剧《租赁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