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两个 Facebook，一个是 Facebook，另一个是扎克伯格眼中的Facebook。 

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 Facebook 经历了公司史上最糟糕的一年时，扎克伯格对自己的2018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总结。他在上周五发布的超长 Facebook 帖子里表示，过去一年他对 Facebook 取得的进步感到骄傲。

“我们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DNA。”扎克伯格说。 

扎克伯格列举了 Facebook 过去一年取得成就的领域：

Facebook 在“阻止人们利用它干预大选、停止传播仇恨言论和错误信息、确保人们能掌管自己的信息，以及保证 Facebook 的服务能提高人类福祉”方面，取得很大进步。“在这每一件事情上，我对我们取得的进步感到骄傲”。 

作为证明“DNA”已经改变的论据，扎克伯格详细列举了这四个方面 Facebook 作出的改变。它们基本上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部署了更多人力，二是相关功能的开发和投入使用。

扎克伯格表示，Facebook “现在有超过3万员工从事安全方面的工作，全年在安全方面的投入达到数十亿美元”，并且“ 开发了一些世界上最先进的系统来识别和解决这些问题”。 

这些举措确实证明着 Facebook 在应对危机上付出的努力，但遗憾的是，这和“改变公司 DNA”似乎毫无关系。它们更多是公司在资源上的重新调配，以及对外界压力的应对，甚至在所谓的3万从事安全方面的员工中，超过一半其实是内容审查工，对 Facebook 的产品本身并没什么贡献，这些调整甚至连结构调整都算不上。

而且恰恰相反，从过去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来看，无论是商业模式，公司治理，还是公司文化方面，Facebook 的 DNA 不仅没有改变，反而得到了巩固。 

无法摆脱对广告收入的依赖

首先是商业模式上。由于受到接连不断的各种丑闻的冲击，以及为此做出的应对措施带来的成本增加，Facebook 今年的财务情况表现不佳。三季度财报中，Facebook 单季137.3亿美元的营收略低于分析师预期，其中来自广告的收入依然占了接近99%的比例。 

在广告收入方面，一方面由于各类涉及用户数据的丑闻导致可以用于分析的数据变少，另一方面由于 Facebook 平台正经历从信息流模式转为“故事”（stories）模式的转型期，广告收入可能会经历阵痛期。但即便如此，Facebook 也没有找到摆脱对广告收入依赖的办法，一些硬件设备尝试也只是小打小闹，真正解决方法是加速 WhatsApp 和 Instagram 的商业化。

而且为了支撑 Facebook 平台这动荡的转型期，其他产品在广告收入上的创新需求只可能更大。所以在可预见的未来，广告收入依然会是 Facebook 的最重要收入来源，这种商业模式的DNA烙印只会变得更强。 

扎克伯格依然大权在握

有时候想要改变自身DNA，一个好的方法就是吸纳外来的新元素，来让自己的公司治理变得更多样。但很明显，扎克伯格并不想这样。 

过去一年，Facebook 收购来的两大明星公司 WhatsApp 和 Instagram 被扎克伯格进行了“Facebook化”的改造。扎克伯格要求这两个产品的团队全力进行商业化的尝试，而这与两个团队的创始人们最初的想法产生冲突。WhatsApp 的创始团队非常抵触在应用内引入广告功能，而 WhatsApp 创始团队则极度重视用户体验，因此对任何变现的设计都十分警惕。

最终结果是，在扎克伯格不断将两个团队的高管替换成自己心腹之后，WhatsApp 创始人艾克顿与去年11月抛弃价值190亿美元的股权辞职，Instagram 的两名创始人也在今年共同宣布离职。 

Facebook 只属于扎克伯格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如此。众所周知，扎克伯格对罗马帝国的君主奥古斯都非常崇拜，在今年9月《纽约客》的那篇著名特写中，扎克伯格说到“他通过严酷的统治建立了两百年的世界和平。” 在如今外部压力不断的关键时期，扎克伯格只会对公司控制的更紧，这种情况下想改变DNA？怎么可能。 

根深蒂固的“move fast and break things”

今年的连续的丑闻让外界仔细审视 Facebook 的公司文化。人们发现，即便扎克伯格在2014年公开表示，Facebook 将弃用此前“move fast and break things“的口号，但这种唯发展论的文化其实已经根深蒂固。

比如，纽约时报今年11月的一篇深度报道显示，虽然 Facebook 在2015年就表示，它已经停止了一项与第三方分享用户数据的协议，但其实直到2017年，许多第三方合作伙伴依然能获取这些数据。这也最终引向了“剑桥分析”事件的发生。 

而且，如果你仔细看扎克伯格在这次帖子里列出的改变，你也会发现，基本所有措施都是以应激反应的方式产生，而非内部自发的改变。在硅星人最近几个月与许多 Facebook 员工的讨论中也感受到，他们的压力并不来自外界舆论上讨论的“Facebook 应当承担更多责任”、“Facebook 正在杀死民主”等等话题，而是来自如何更快地找到更多商业化变现方式上。

如果问一问他们，过去一年是否感觉自己公司的DNA发生了改变？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其实，改变一个公司的DNA向来不容易，尤其当你有一个强势的创始人的时候。回头看看过去一年最接近完成这种转变的公司，可能就是优步。而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赶走了自己的创始人。 

在扎克伯格的帖子中，至少有一点是和外界的认知是一致的：“和2016年，甚至去年相比，Facebook 已经是一个非常不同的公司了”。但背后的原因并不是扎克伯格所说的 Facebook 变了，而是人们对它的认知改变了。 

扎克伯格没变，他依然还是那个让人们在网上给女生打分的人，依然是控制欲极强，自信满满的天才。他没有输过，这次也不能输。所以当所有人都说 Facebook 正处在最糟糕的时期时，他需要自己站出来宣布自己的胜利。而这篇帖子就好像对全世界再次喊出他当年写在初版名片上的那句话：

 I'm CEO, Bit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