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 23 日,马斯克转发了一条推文:“Starships will get much bigger in the future.”,画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站在宇宙中漂浮。
这个巨大的空间站并非真实存在,而是艺术家Rui Huang通过3D AI 生成模型 Tripo 来制作的。他也分享了制作的过程:文字输入Tripo 能直接生成 Kitbash 3D 素材,从中筛选出自己需要的素材导入Blender,最后拼装再加一些背景和光影细节,一个 3D 的视频 Demo 就这么做好了。
视频:https://x.com/i/status/1836558251225469028
听起来很简单,似乎哪怕没有 3D 建模的能力也能自己动手制作一个 3D 的动画了。而这也是 VAST 研发 Tripo 这个模型的初衷:做 3D 版的 TikTok,让人人都能成为 3D 内容创造者,将 3D 制作的成本打下来。
目前为止,VAST 已经连续完成了两轮共计数亿元的融资,天使轮由绿洲资本独家领投,Pre-A轮领投方为达晨财智以及春华创投,英诺天使基金、清华校友种基金跟投。凭借目前 300 多大客户和 2 万多中小客户的规模,俨然已经成为了当下 3D AI 生成领域的最头部企业。
但跟其他的明星创业公司不同的是,VAST 的创始人宋亚宸并非这个行业里最常见的科学家创业,学生时期是在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读神学。在他看来,用神学去解释 AI 一点也不割裂,反而非常统一:"在神学观念里,神是创造世界的。我们之前创造一个虚拟世界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但随着 AI 时代的到来,人人都将拥有创建一个世界的能力,将自己心目中的天堂搬到现实。"
宋亚宸在创建 VAST 之前,曾就职于商汤,也是 Minimax 的 001 号员工,在决定创业后,很快便拉起来一个小几十号人的团队。“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真的是团队给力,小几十号人小半年没拿过工资。”
我们也有幸邀请到宋亚宸来到我们的播客演播厅,跟我们聊一聊他是如何从学神学转向做 AI 创业的?以及在成为行业头部的过程中,做了什么正确的决定,这些分享相信能对同样处于创业中的朋友们有所帮助。
播客连接:https://www.xiaoyuzhoufm.com/episode/66f1383c6c2309635d944418
以下是对话精选:
主理人:硅基立场主理人 骆轶航
嘉宾:VAST 创始人 宋亚宸
神学是怎么和 AI 联系在一起的?
宋亚宸:我认为神是创造世界的,这样的一个世界不仅仅是我们所能看到的视觉元素那么简单,它还包括了物理规则、社会评价体系、价值观、信仰、目标等众多要素。所有这些,无论是社会规则还是物理定律,都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在我看来,人工智能(AI)的发展使得人类有可能创造出一个世界,不论是这个世界中的物体、规则还是其中的“居民”,都能够被创造出来。而且,只有借助AI,人们才能以接近零成本、零门槛以及实时的方式进行创造。
因此,我认为人类与神之间的所谓“边界”将会变得越来越模糊。未来,人类可能会越来越具备类似神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便是创造的能力。
创造世界的能力,我认为这只是第一部分。接下来的核心在于理解神学的作用及其与宗教的关系。神学实际上主要是为宗教服务的,而宗教的核心之一,是提供一种对苦难的解释和解决方案。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而宗教提供了一种解释这些现象的框架,同时,也提供了应对这些挑战的方法。
无论是在西方还是东方文化中,不同的宗教体系都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并给出各自的解决方案。某些宗教通过承诺来世的美好来安慰信徒,比如西方的极乐世界或天堂,在那里,人们可以获得极致的体验,无论是内心的平静还是纯粹的喜悦。
这些解决方案体现了人类对于超越现世困境的渴望,追求心灵的慰藉和平静。而在未来,随着技术的进步,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发展,人类或许能够以新的方式实现类似的终极体验,进一步模糊人类与传统上神祇所拥有的创造与解决能力之间的界限。
当人们希望立即获得满足而非等待未知的来世时,人工智能就能够发挥重要作用。我们之前讨论到创造世界的概念,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即利用技术手段创造类似于宗教描述中的极乐世界或天堂,并将其带入现实生活之中。
然而,每个人心中理想的天堂是不尽相同的。有些人可能渴望的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在家中享受独自的时光,阅读思考;而另一些人则可能梦想置身于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中,享受健康的生活方式而不受现实困扰。这些差异化的愿望体现了个体间的多样性。
因此,我认为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可以将神学或宗教中的某些理念和概念应用到我们的愿景当中。通过宗教,我们了解到人的基本需求所在,而人工智能则可以作为一种实现路径,用来满足这些最基本的需求。这种方式不仅能够体现技术的应用价值,同时也回应了人类内心深处对于幸福和满足的追求。
骆轶航:总结来看就是,第一点实际上是指,AI赋予了人们一种“上帝视角”,使我们在虚拟世界中能够构建和创造事物。不论一个人是否信仰宗教,或者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们都认识到个人命运和社会形态并非完全由个人意志决定,而是受到一定条件和规则的制约与塑造。这意味着,许多影响我们生活轨迹的因素并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改变的。
在现实世界中,人们的命运和社会结构受到各种不可控因素的影响,但在AI构建的世界里,我们可以尝试摆脱这些限制,通过技术手段实现对世界的创造与重塑。这种能力让我们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模拟“上帝”的视角和功能,去设计和实现我们理想中的世界或状态。
宋亚宸:自然语言处理技术以及像AlphaGo那样的强化学习系统,它们实际上是致力于“创造”虚拟世界中的“人”这一环节。通过这些技术,我们不仅能够模拟智能体的行为模式,还能够让它们在特定环境中学习并作出决策,从而展现出类似人类的行为特征。
当我们转向3D大模型和3D内容生成技术时,实际上我们是在构建这个世界中的“场景”和“物体”。这些技术和方法帮助我们定义了虚拟世界的空间布局和物质构成。而无论是智能体的行为规则还是物理规则,都可以通过编程和设计来实现,共同构成了这个虚拟世界的运作机制。
当我们将这些元素结合起来时,就创造出了一个个完整的虚拟世界。其中,娱乐性质的世界通常被称为游戏。这些游戏不仅仅是娱乐工具,它们还展示了人类如何使用现代技术来实现对世界的创造与控制,反映出技术进步为我们带来的无限可能性。
同时,在虚拟世界中进行设计和模拟,不仅能够提高效率,减少错误成本,还能增强体验,提升整体的幸福感。无论是为了更高效地完成工作任务,还是为了在游戏等娱乐活动中获得更好的体验,虚拟世界都提供了一个安全、可控且灵活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人们可以自由地探索、创造和实验,最终将这些经验反馈到现实世界的应用中,推动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
第一步就是先让 3D 的制作成本几乎归零
骆轶航:AI确实是一个提高效率的重要手段。在过去,尽管像BIM(Building Information Modeling,建筑信息模型)这样的概念和技术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但是实现起来却相当复杂。传统的建模方法和技术门槛较高,需要专业人员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完成精细的设计工作。
宋亚宸:在过去3D的创作成本及其门槛过高,并且缺乏实时性,一次创作可能需要数周的时间。这是目前面临的一个主要问题。对于大众级别的创作工具而言,应当满足以下三个基本条件:首先,使用门槛要低;其次,几乎无成本;最后,具备即时性。无论是输入法的优化、手机摄像头的应用、还是像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录音工作,都是如此。这些工具和技术的发展趋势都是向着降低用户使用难度、减少经济负担以及提高即时反馈的方向前进。
我们可以看到,不同的媒体形式都有其对应的平台支持其用户生成内容(UGC):文字方面有X、百度贴吧、知乎等平台;图片方面有Instagram和小红书;视频领域则有抖音、TikTok和快手;音乐领域也有Spotify和网易云音乐。
但是,在3D内容领域,情况则大不相同,因为创建一个3D世界所需的成本非常高,这使得该领域难以出现类似的声音平台。而且由于3D内容创作的高门槛和非实时性,导致在这个领域中用户生成内容的数量不足,因此至今尚未形成一个成熟的3D内容平台。这一现状限制了3D内容的广泛传播和发展。
创业初衷,是想通过 AI 来解放人类的艺术价值
骆轶航:在商汤和Minimax这两家公司的工作经历给你带来了什么?这些经验是如何帮助您,凭借宗教和政治学的背景,组建起了一支团队创立了VAST的?
宋亚宸:在文科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学会拥抱世界的复杂性。这是我学生时代学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后来到了商汤,我发现AI这行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刚开始做战略的时候,我意识到这里需要的是快速看清事物的本质,找出最基本的发展规律。而这恰恰和我之前习惯的那种拥抱复杂性的思维相反,一个偏向归纳法,一个偏向演绎法。这两种思维方式差别很大,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也是在商汤的日子里,我才慢慢搞清楚了AI到底是怎么回事,理解了它的技术架构和原理,并且学会了怎么做出一些基本的技术判断。
因为我个人非常喜欢看动画和玩游戏,可以说各种游戏我都尝试过。我记得那时候因为玩游戏太多,连席梦思床垫都被我坐出了一个坑。正因为如此,我当时选择涉足的第一个业务方向就是AI加上动画。再到后来的AI加上游戏,这也让我对3D技术和AI的结合有了初步的认识。
当时我注意到,AI 加动画这个领域,在中国通常被视为劳动密集型产业,但实际上它应该是一个富有创意的行业。同样地,游戏行业也是如此,在中国它们都被归类为依赖大量劳动力的产业。
骆轶航:就一堆人在那一句一句地扣剧本、调脚本
宋亚宸:确实,有很多很牛逼的人,比如从清华、北大或者是其他顶尖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刚出来的时候一腔热血说要做出什么牛逼的东西。
我曾经看过一些从顶尖艺术院校毕业的人的简历和作品集,尤其是在我们公司内部有一个专门的动画团队。从他们的毕业设计中,你可以深刻感受到他们对社会的深入思考以及他们在情感表达上的出色能力。这些都非常令人震撼。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他们的作品逐渐失去了最初的光彩,变得越来越普通,最终甚至变得平庸。而且,这种情况似乎在每个人身上都有所体现。
我认为有很多工作是可以利用AI来完成的。我们的目标并不是要用AI来取代行业内的从业者,而是希望通过AI的应用,让他们能够有更多时间去发挥自己的创造力。
骆轶航:把人解放出来做一些形而上的东西不好么?
宋亚宸:多出来的精力去做更多的世界观的设计?去做人设的设计?比如说去做一些这种美术题材的探索,这是更有意思的一件事情。然后在在Minimax的时候,我是Minimax的001号员工。从0到1的去经历了一家创业公司该怎么去一步一步做起来,这个事情对我创业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一件事情。
AI 只是实现目的手段,是在拿着钉子找锤子
骆轶航:不同的人对于同一事件有着不同的视角。以2022年末谷歌发布的那篇论文为例,它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并揭示了一个显著的趋势——即3D生成技术的发展正在步入快车道。在2023年上半年,我们看到了大量的创业公司涌现,专注于这一领域的创新和发展。然而,我自己当时并没有特别关注这一现象。
我个人更倾向于从自然语言处理的角度出发,探讨如何将自然语言转化为提示工程(prompt engineering),进而通过编码与算法实现图像的生成。实际上,这也是当时大多数人的理解方式。不过,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人将3D生成以及视频生成视为一个独立的技术赛道,并给予了特别的关注。
宋亚宸:我认为这件事与我们如何看待一个问题密切相关。由于我的背景偏向文科,因此我不太擅长完全从技术的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当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需求,具体来说,从最基本层面来看,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文字、图片、视频、声音、音乐以及3D,这些都是信息的载体。然而,只有3D这一种形式缺乏专门的内容平台。我们之前也提到过这一点,对吧?
基于此,我们决定创建一个3D内容平台,因为当时还没有人涉足这一领域,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此外,内容平台的商业模式已经被多次证明是可行的,因此我们决定先行一步,投入到这个方向上。
在实际操作中,我们遇到了最大的难题,即用户获取方面的问题,这归根结底是因为3D渲染所需的计算资源过高,导致创作门槛和成本非常高。于是,我们的视角转向了如何降低3D创作者的创作门槛和成本,并努力实现让用户能够实时创作内容的目标。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不一定非得依赖于AI;程序化生成、图形学的各种解决方案都可以起到作用,甚至是AI本身,这些都不是问题。恰好AI在这个时候崭露头角,为3D带来了新的表达形式。AI使得3D模型可以作为训练数据使用,这样一来,就像大型模型那样,它可以被大规模地扩展应用。
骆轶航:这其实就是从AI或者3D两个不同的视角去看这个问题,AI其实只是一个实现的路径。
宋亚宸:一个出发点是技术,我去找场景,一个是我有一个场景我去找解决方案。对我觉得这是完全两个不同的。
骆轶航:这就是锤子和钉子的问题,是拿着钉子找锤子还是拿着锤子找钉子。
最初融资是怎么促成的?
骆轶航:在2023年,像是非相关学科的科学家的背景,做的还是个垂直模型并非基模,这些特性在融资过程中都不太占优势。在最初的融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
宋亚宸:确实,我们在创业过程中找到了一群紧密合作的伙伴,并且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互信关系,这是我感到非常感激的第一点。个人的能力和经验确实是需要时间来积累和成长的。而在那个时候,我非常幸运,也非常感恩,因为我找到了一个与我互补性极强的团队——既有经验丰富的老将,也有充满活力的小天才。这种组合对于我们克服初期的种种不足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最初的团队成员,包括了之前的合作伙伴甚至是客户,他们共同构成了我们的初创团队。这个团队的人数并不少,有小几十号人。
回顾当时的情况,我认为最宝贵的并不是团队的人数规模,而是那时候团队成员们的奉献精神。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整个团队几乎没有领取工资。这段时间大概持续了半年左右对于这一点,我真的非常感激我们的创始团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团队,我们才能开始有效地磨合。更重要的是,我们选择先建立团队并进行早期的磨合,而不是先融资再组建队伍,这件事情其实是非常的重要的。
骆轶航:就是没钱的时候磨合和聚焦其实特别重要。
宋亚宸:因为你的学费交的就不多。如果你手上有十个亿,你再聚焦,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但是你在没有钱的时候,你被逼着去聚焦,去产品化、去商业化。就想清楚你怎么样一步步走到你的愿景和目标,想清楚怎么用更简单的话去讲清楚你的愿景。要吸引更多的人,不管是资源,还是你的同事,还是你的合伙人,还是你的投资人。
能够加入到创业这条船上,实际上很像是回到了大航海时代。那时,有些人就像是得到了西班牙政府支持的人,他们拥有精良的船只,船长不仅英俊还经验丰富。相比之下,我们在创业初期的条件可能更像是哥伦布的船队,虽然船只简陋,但却承载着探索未知世界的梦想和勇气。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容易,你需要大量思考如何更好地告诉大家你到底想干什么,以及怎样一步步做成这件事。大家需要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得到正反馈,要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目标。这件事情我觉得越早做反而是越好。非常幸运的是,我们准备了一段时间。当然,因为好多因素把我们聚集到了一起。
当时见了第一家机构,就非常幸运,也非常感恩的。就是绿洲。而且我们第一轮也就拿了他们一家的钱。
骆轶航:我觉得这个绿洲还是有点理想主义这个东西。
宋亚宸:他们非常在意最终的愿景,也就是到底想要做什么,并且是不是很纯粹地想去做一件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和津剑在他投资我之前,我们聊了快有 20 个小时。他经常喜欢把我叫到江边去走路,一走就是两三个小时甚至三四个小时,聊很多事情。我们最近有很多融资机会,出去融资的时候讲商业计划书(BP)已经讲顺嘴了,也就是很熟练地知道怎么样去介绍公司。但是在我们第一轮融资的时候,我们是没有商业计划书的,因为那是第一次。
他们听不懂的时候就会来问我:“你这个到底说的是什么?”然后我说了之后,他们会问:“是这样的吗?我理解得对不对?”我们可以不停地去矫正,从而达到共识。我们讲的其实不是一个故事,而是我们真正想去实现的东西。他们会参与进来,更像是早期的合伙人,会帮我们理顺很多想法,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而且帮我们省了很多学费,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我觉得绿洲是一个非常擅长并且热爱去帮助他人实现目标的团队。我经常会遇到一些人表现得非常急切,我就问他们:“你们急什么?焦虑什么呢?”他们会说:“我急着帮你呀!”
骆轶航:他们是有很赤子的感觉。
宋亚宸:我记得非常清楚,之前津剑给我推荐过一本书,叫做《源泉》。我看完以后,觉得收获很多。他们其实非常热爱和认同有生命力的纯粹创业者。我觉得现在纯粹的创业者,或者说认准了自己初心往前走的创业者其实不多。因为现在大家越来越实际,市场本身也越来越实际,理想主义有的时候和现实会有一些矛盾。那你怎么样去产生一个平衡呢?在把这家公司越做越好的情况下,还能够找准自己的初心,不停朝着目标往前走。我觉得绿洲是非常在意这一点的。
你只有有一个稳定的内核和一个明确的愿景,你才能真正做到长期主义。否则在这个过程中,你其实都在不停地走捷径。但这个东西一定是有限的,你不可能踩到每一阵风、每一波红利上面。这是我觉得非常重要的一点。
一个严格的资本市场更有利于诞生真正的好公司
宋亚宸:我觉得当下资本市场变得更严格和严谨了。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创业公司来说是非常好的事情。一方面,真正的好公司一定诞生在一个非常严格的资本市场下,不可能诞生在一个非常宽松的资本市场下。就像 Google、Facebook 也是如此,每一家公司都是这样。
严格的资本市场带来的好处是,让我们在创业过程中很早就去思考产品化和商业化该怎么做,如何与用户打交道,用户的需求到底是什么,实际价值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在做科技公司的时候常常会被忽视。我们经常谈论技工贸和贸工技的逻辑,但实际上真正的技工贸很难走通,一定是贸工技的逻辑,必须要赚钱。
米哈游早期也做过外包,甚至连《黑神话:悟空》也做过外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最后做出《原神》《黑神话:悟空》这样厉害的作品,做出满足所有人愿景的牛逼艺术作品。但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一些现实问题需要面对。只要扛过来了,在牌桌上活下来,就是最厉害的。所以我觉得现在的资本市场不是坏的资本市场,而且资本市场不会一下子给超过你管理能力的钱。如果遇到好的时代,资本市场会给合理的钱,但怎么花这些钱也是个问题。
骆轶航:因为在 2013、2014、2015 年的时候,市场好得不得了。但是今日头条是 2012 年出现的,美团是 2010 年成立的,滴滴也是 2010 年创立的,那个时候其实是有一个小低谷的。不过那个低谷可能没有 2019 年之后的低谷那么大,那个时候确实也是处于一个低谷时期。
宋亚宸:一般特别顺利的情况下,反而很难有我们听说过的非常厉害的成果出现。所以说我觉得一个创业者能够掌控的资金、团队以及业务是有限的。因为创业者要追求增长,企业可以快速增长,但同时也需要成长。一旦资金超配,就会很痛苦。所以我觉得当前的资本市场,第一点就是严谨,这会让创业者非常仔细小心且谦逊地去做事,脚踏实地地去做事情。哪怕你是一个纯粹有理想的人,这也并不矛盾。
资本市场不会给你超配的资金,它能让你去交一点学费,但不会让你走向绝境,也不会让你交很大的学费、摔很大的跤。我觉得这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也是非常值得我们感恩的事情。
而且,在这样的资本市场环境下,一个赛道里很难出现十个或者二十个玩家。可能只有一两个发展得特别好,两三个、三四个可以存活下来,剩下的可能都消失了。对于我们这样处于头部的公司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福音。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做到所谓的“霸道”,霸占一条赛道,不管是这个赛道里的资本、客户、市场,还是用户的认知,其实都可以被我们霸占,而这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情。
垄断有利于创新
宋亚宸:在商业化和产品方面,我们基本上做到了占据市场百分之七八十的份额。第一、二站位能够站住,那后面其实都很难再赶上了。在牌桌上不会有这么多玩家跟你竞争,你就可以有自己的节奏。如果大家都是占 10% 的份额去卷,那么你的动作一定是变形的。
骆轶航:这个某种程度上就是Peter Thiel说的,为什么垄断有利于创新。Peter Thiel这两年有点疯狂,但是他早年对于商业本质的很多看法,我觉得是特别到位的。他认为为什么垄断有助于创新,就是因为不会变形,不会为了投资人的压力而变形。不卷才能创新,卷是带不来创新的。
把客户当做开发者去对待
骆轶航:我认为你们在商业化方面是比较主动的。而现在有一些大模型,特别是基座模型的公司,它们在商业化方面表现出的强是被动的。
宋亚宸:我们现在大致有四种场景的客户:第一个大场景我们将其称为传统的计算机图形学(computer graphics)行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CG 行业。例如游戏、动画以及虚拟制作等,这些都是非常典型的应用场景。付费客户有网易、腾讯、字节跳动、阿里等等。第二方面是传统的互联网公司,包括像电商、直播、社交、教育、设计等领域的企业。
第三类我们把它叫做传统的工业领域。比如 3D 打印、工业设计,像鞋服行业也是其中之一,就比如我今天穿的这双鞋子就是这个行业的产物。还有家居、首饰,包括食品领域,比如巧克力的 3D 打印,还有香薰、蜡烛,灯具、玩具、手办、文创产品等等,在这些领域都有 3D 生成的需求。
第四大类我们把它称为新兴行业,也是像李飞飞所讲的空间智能,以及我们所讲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未来的这些行业。包括元宇宙、XR(扩展现实)、MR(混合现实),还有刚刚讲到的具身智能的仿真模拟、数字孪生、数字人等,这些都是一些具体的应用场景。我们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家付费的大客户。然后关于我们的 API 调用,可以理解为有一些小的工作室或者小的中小企业,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但他们会调用我们的 API,并且我们是收费的。
骆轶航:API降价了么?
宋亚宸:没有降,我们反而涨价了。
骆轶航:终于听到了一个API涨价的案例。
宋亚宸:我们 API 调用的中小客户,也就是 SMB,大概有不到两万家。海外的开发者大概有 30 到 40 万,他们是我们的海外活跃开发者。所以你会发现,大家在各种落地场景中已经开始使用我们的产品了。而且在网上有各种各样的展示案例。因为很多我们其实并不知晓,所以我们会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情况。有时候我会打电话了解,才发现原来可以这么玩,然后发现这其实是一家很大的公司,我们就会把它的案例放到网上展示。
骆轶航:服务 B 和服务 C 是特别难兼容的。你们是怎么做好的这个平衡?
宋亚宸:我们是一家目前没有,或者说刚刚有了一个销售团队的公司。我们公司以前没有销售。我觉得我们是以一种面对开发者的心态去面对客户的。我们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沉淀的是对开发者的理解、对内容的理解,以及积累开发者的数量、内容的数量,还有建立数据和技术的壁垒。
所以我们认为我们现在在积累的东西,一定是开发者、我们的内容以及我们对他们的理解。因此,不管是几十万的开发者,还是那些中小客户,又或者是我们的几百家大客户,我们都一律把他们当作开发者来处理。开发者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就进行优化。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鼓励大家去用 API,因为 API 调用对我们来说是最省事的。
如何进一步的吸引资本的关注?
骆轶航:接下来如果还要跟资本市场发生互动的话,你要跟大家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你需要展现给一些投资人什么东西,让他们认为这个公司本身是有价值的。因为现在热门的概念很多,我发现所有公司在接受融资的时候,都在调整自己的叙事策略。概念是可以去借助的,比如世界模型(world model)。因为我们今天开头讲的那一部分,讲 AI 跟宗教的关系,这里边很多实际上就灌入了像世界模型的认知。比如世界模型是一个东西,像空间智能也可能是一个东西。你们打算不打算借助这样的概念和话术去吸引下面的投资人呢?
宋亚宸:大家其实不光是文字动物,更是视觉动物,所以我们有很多开发者做出来的好玩的东西,能够被看到。大家看到之后,就会充满想象。比如说 3D 的抖音这件事情,光说起来是很苍白的。但是当你真的玩到了 3D 抖音,当你真的玩到了各种各样由它生成出来的好玩的东西时,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比如我自己用 Tripo 做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部动画,然后这部动画参加了动画比赛还获得了入围奖。我实实在在地做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对自己来说成就感拉满。我也可以把这个展示给投资商,告诉他们这是我做的,很厉害。当然,我不会用专业的建模软件,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做了人生中的第一部动画。这一点我觉得很重要。
未来这个市场将会是一个2-3万亿级别的市场
骆轶航:如果投资人问你这个问题怎么办?也就是 “Tell me how big the market is.”。
宋亚宸:这个我觉得是非常好计算的。首先,我们看到游戏、电影,刚刚说的一些名著,包括我们看到的一些古典音乐,这些都属于我们所说的精英的艺术。从这属于 100 万人的艺术,有了大众级别的创始者工具后,再出现内容平台,进而引发内容爆发,从头到尾基本上是一个十倍的增长。
我们可以参考电影,在短视频没有出来之前,电影大概是一个 300 亿美金的全球市场。短视频出现以后,实际上是一个十倍或者十倍以上的增长。这就要看你把不把电商的一部分放到短视频的收入里面来看。我们看到游戏现在已经是一个两三千亿美金的市场,准确地说应该是 2400 到 2600 亿美金的市场,一年的规模。我们发现如果说它是一个十倍的增长的话,那就是一个 2 到 3 万亿美金。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
骆轶航:有没有投资人会要求你把这个市场先乘以一个百分比呢?
宋亚宸:就像在短视频这个领域,我们看到的抖音、快手、TikTok 或者微信视频号,有很多不同的玩家。我们相信在 3D 内容平台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玩家,甚至可能是按画风区分,有卡通风的,针对不同年龄段。因为 3D 的爱好其实更加紧密,可能会有更多垂类的 3D 内容平台出现,它可能比文字的垂类内容平台还要多,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真正意义上的竞争对手还没出现
骆轶航:未来你的竞争对手可能来自于这个世界的哪个地方?我觉得有一定的机会和概率是在硅谷或者是在美国?
宋亚宸:可能很多竞争对手还没出现。因为说实话,我们看到做内容平台真正做成的很少有上一辈的。我举个例子,比如说抖音和快手跟上一辈的互联网公司没有半毛钱关系,对吧?小红书和 B 站好像也不是之前谁的分支,对吧?
包括微博,反正这些公司其实都不是。比如说 Instagram 不是 Facebook 做的,对吧?Snapchat 也不是 Facebook 做的。你会发现新的内容平台和之前的内容平台不一样,不是之前的内容平台大公司做出了新的内容平台,而是突然莫名其妙有一个内容平台就火了。
所以这是很合理的。并不是上一代的人有很多能力做这一代的事。我觉得甚至可能不是 Roblox 做了未来的 3D 平台,而是一个全新的 3D 平台。或者 Roblox 可能会成为像视频领域中 B 站这样的存在,有很多 PGC 和一些 OGC 在里面去做一些相对复杂的游戏内容。
我们认为未来的 3D 内容平台公司可能是这样的:等到我们的 3D 大众级别的创始工具走向成熟,这个东西可以作为内容平台的时候,可能会像百花齐放一样,冒出来几十家甚至上百家这样的创业公司,说我要做一个 3D 内容平台。这个 3D 内容平台可能是二次元的,可能是国风的,可能是写实的,也可能是面向老年人的。
当下3D创作正在带着镣铐跳舞
宋亚宸:我想讲一个小故事。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神一般的是爵士乐演出,演出者叫 Keith Jarrett。这个演出在德国科隆发生。那这个演出是怎么发生的呢?Keith Jarrett 那个时候刚刚离开了一个乐团,所以 Keith Jarrett 在那段时间第一经济有点困难,第二非常难过和痛苦。
然后有一天,他在巴黎,下着大雨。巴黎的雨季很难熬,他走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 17 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给了他一个邀请函,邀请他去科隆做一个音乐会。当时他很穷,就说可以,但是你要报销我的机票。小女孩说没有问题。这次演出费用就只是一张机票钱,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但是 Keith Jarrett 为了省这个钱,他就自己开车,带着欧洲的雨季从巴黎一路开到了科隆,这样他就可以省机票钱,对不对?那机票钱他就可以纳入囊中了。
他到了那个场馆的时候,发现这个音乐会的所有设备都非常差,全是破破烂烂的。唯一的那架钢琴大概只有十几个键能发出声音。他到了那个地方,就觉得“我操,这什么鬼地方,简直就是一坨屎,叫我来干嘛呢?”
他就愤然离开了,开车走了。然后在路上,这个 17 岁的小女孩匆匆忙忙地赶到他的面前,拦住他,坐在他面前说:“Keith Jarrett 先生,请你不要走,你现在走会毁了我的一生。如果你能够在这里演出,我会用无数的方式把场馆和所有设备尽可能弄得足够好。只要你留下来演出,你将拯救我的一生。”
然后 Keith Jarrett 第看到她,感觉很感动,心想这是我的粉丝,那我还是去弹吧。他就利用钢琴能发出声响的十几个键,那一晚弹出了世界上有史以来最美妙的即兴爵士乐。
我想说的是我们这些初创企业就是那 17 岁的小女孩。我们那些艺术家、创作者,他们只是用着一个只能发出十几个键声音的破钢琴,但他们却做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些动画、游戏、视频和图片作品艺术。我觉得这是让我非常感恩和幸运遇到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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